乙公司因與甲公司合同糾紛訴至法院。一審、二審法院經審理，均判決甲公司要向乙公司支付合同款325萬余元及相關利息。

因甲公司未主動履行，乙公司申請執行，但執行法院未能查詢到甲公司名下的財產。執行過程中，甲公司與乙公司達成了和解協議，但甲公司卻拒不履行和解協議。

乙公司認為，甲公司在應訴期間變更公司名稱及法定代表人，是導致法院無法執行到財產的原因，且認為甲公司存在隱瞞收入的情況，已涉嫌“拒不執行判決”，向公安機關報案，但公安機關未予受理。

乙公司于是申請檢察機關監督立案。檢察機關經審核，予以受理。經調查，檢察機關發現甲公司在訴訟中變更公司名稱、法定代表人，是導致法院無法執行到財產的原因之一，且甲公司在執行過程中，也確實存在“隱瞞收入”的情況——甲公司有一些“應收款”，但甲公司自己不直接收款，而是安排對方通過“銀行匯票”的方式支付給原法定代表人（實際經營者），之后原法定代表人又將該銀行匯票背書轉讓給另一家自己控制的丁公司，丁公司通過銀行匯票收款后，***終將款項交回給甲公司使用。

檢察機關認為，甲公司的做法已經涉嫌“拒不執行判決罪”，將相關線索移送公安。公安機關決定刑事立案，再經檢察院審查起訴，***終由人民法院判決，甲公司及其實際經營者都要承擔刑責。

其中，刑事案件審理期間，甲公司及其負責人主動向乙公司支付了拖欠的款項。

一、基本案情：

（一）合同糾紛的訴訟

2017年5月17日，乙公司因與甲公司合同履行糾紛，訴至上海市青x區人民法院。

2017年8月16日，青x區人民法院判決，甲公司支付乙公司人民幣3250995.5元及相關利息。

甲公司不服一審，提出二審上訴，但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合同糾紛的執行

2017年11月7日，乙公司向青x區人民法院申請執行。

2018年2月27日，青x區人民法院調查發現，被執行人甲公司經營地不明，無可供執行的財產，經乙公司確認并同意，裁定終結本次執行程序。

2018年5月9日，青x區人民法院恢復執行程序，組織乙公司、甲公司達成執行和解協議，但甲公司經多次催討，仍拒絕履行協議。

（三）“拒執罪”的報案

2019年5月6日，乙公司以甲公司“拒不執行判決”為由，向上海市公安局青x分局（以下簡稱青x公安分局）報案，青x公安分局決定不予立案。

2019年6月3日，乙公司認為公安分局不予立案錯誤，向檢察院提出了監督申請，獲檢察院受理。

二、檢察機關履職過程

（一）線索發現

2019年6月3日，乙公司向上海市青x區人民檢察院提出監督申請，認為甲公司拒不執行法院生效判決，已構成犯罪，但公安機關不予立案，請求檢察機關監督立案。青x區人民檢察院經審查，決定予以受理。

（二）調查核實

針對乙公司提出的監督申請，青x區人民檢察院調閱青x公安分局相關材料和青x區人民法院執行卷宗，調取甲公司銀行流水，聽取乙公司法定代表人J某意見，并查詢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

青x區人民檢察院查明，甲公司實際經營人L某在同乙公司訴訟過程中，將甲公司更名并變更法定代表人為“M某”，以致法院判決甲公司敗訴后，在執行階段無法找到甲公司資產。

為調查核實甲公司資產情況，青x區人民檢察院又調取甲公司與丙集團業務往來賬目以及銀行流水、銀行票據等證據，進一步查明：2018年5月至2019年1月期間，在甲公司銀行賬戶被法院凍結的情況下，L某要求丙集團將甲公司應收工程款人民幣2506.99萬元以銀行匯票形式支付，其后L某將該銀行匯票背書轉讓給由其實際經營的丁公司，該筆資金用于甲公司日常經營活動。

（三）監督意見

2019年7月9日，青x區人民檢察院向青x公安分局發出《要求說明不立案理由通知書》。

青x公安分局回復認為，本案尚在執行期間，甲公司未逃避執行判決，沒有犯罪事實，不符合立案條件。

青x區人民檢察院認為，甲公司在訴訟期間更名并變更法定代表人，導致法院在執行階段無法查找到甲公司資產，并裁定終結本次執行程序。并且在執行同期，甲公司舍棄電子支付、銀行轉賬等便捷方式，要求丙集團以銀行匯票形式向其結算并支付大量款項，該款未進入甲公司賬戶，但實際用于甲公司日常經營活動，其目的就是利用匯票背書形式規避法院的執行。因此，甲公司存在隱藏、轉移財產，致使法院生效判決無法執行的行為，已符合刑法第三百一十三條規定的“有能力執行而拒不執行，情節嚴重”的情形，公安機關的不立案理由不能成立。

2019年8月6日，青x區人民檢察院向青x公安分局發出《通知立案書》，并將調查獲取的證據一并移送公安機關。

（四）監督結果

2019年8月11日，青x公安分局決定對甲公司以涉嫌拒不執行判決罪立案偵查。

2019年9月4日，青x公安分局將甲公司實際經營人L某傳喚到案并刑事拘留。

2019年9月6日，甲公司向乙公司支付了全部執行款項人民幣371萬元，

2019年9月7日，公安機關對L某變更強制措施為取保候審。

案件移送起訴后，經依法告知訴訟權利和認罪認罰的法律規定，甲公司和L某自愿認罪認罰。

2019年11月28日，青x區人民檢察院以甲公司、L某犯“拒不執行判決罪”向青x區人民法院提起公訴，并提出對甲公司判處罰金人民幣15萬元，對L某判處有期徒刑十個月、緩刑一年的量刑建議。

2019年12月10日，青x區人民法院判決甲公司、L某犯拒不執行判決罪，并全部采納了檢察機關的量刑建議。

一審宣判后，被告單位和被告人均未提出上訴，判決已生效。

三、簡要分析

1.在民事訴訟中，一些公司為了達到“拖延支付”等目的，往往會在訴訟中采取變更法定代表人、變更公司名稱等做法。但是，這類做法可能涉嫌“拒不執行判決”，存在從“民事責任”演變為“刑事責任”的法律風險。

目前的執行實踐中，如果被執行人為公司，進入“執行”程序后，公司會被列為被執行人，公司名下的財產會被法院查封凍結及扣押，且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也會被限制高消費。

因此，一些公司可能會選擇將法定代表人變更為案外第三人，而公司的原法定代表人則作為實際經營者，繼續管理或控制公司。

但是，公司如果需要繼續存續及經營，其必須涉及到經濟賬目的往來。

此外，如果公司被執行前，還有一些應收款項，公司也要通過某些途徑收取這些款項。

而以上的這些經濟往來、款項收取，都可能留下相關痕跡或線索。

執行申請人發現線索的，可以將其提交給公安機關或檢察機關，并請求按拒不執行罪予以立案追究。

2.公安機關或檢察機關受理后，會對被執行人展開***調查，包括：

（1）調閱公安分局相關材料；

注：公安機關未受理，檢察機關受理的情形下，檢察機關會調取公安機關的相關材料。

（2）調閱執行法院的執行卷宗。

（3）聽取報案人的意見。

注：報案人一般應提供相關線索。

（4）查詢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司系統。

比如，查詢公司更名及變更法定代表人的“時間”及“變更情況”；

（5）調查核實被執行人的資產情況。

比如，采取以下調查措施：

①調取被執行人與關聯公司的“業務往來賬目”；

②調取被執行人與關聯公司的“銀行流水”；

③調取被執行人與關聯公司的“銀行票據”等。

參考案例：

《***高人民檢察院第二十四批指導性案例》之三，上海甲建筑裝飾有限公司、呂某拒不執行判決立案監督案（檢例第92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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